产品的国际推广 语言国际推广：全球公共产品和国家公共产品的二重性

编者按：全球化和信息化的发展带来了交往的世界化转向，语言在国家发展和全球合作中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语言治理是国家治理和全球治理的一项基础工程，语言国际推广是语言治理的重要举措，也是一国参与全球治理的重要途径。新的历史发展阶段，面对国际形势的复杂多变，习近平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倡议获得国际社会越来越广泛的理解和认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超越了种族、文化、国家与意识形态的界限，提醒人们更加关注“在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他国合理关切，在谋求本国发展中促进各国共同发展”。从这个意义上看，语言国际推广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重要实践。今天，我们推送这篇10年前的文章，希望学界同人从公共产品的视角更加全面认识和科学对待语言国际推广，在实践中实现国家利益和国际道义的均衡，更加重视和发挥语言的重要作用。

语言推广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语言推广是指一国出于政治、经济和文化的需要，为推动本民族语言的传播和发展而开展的活动，提供的产品和相应的服务，既包括对国内不同民族语言的统一和规范，也包括面向国外的语言教育和语言传播。狭义的语言推广主要是指面向国外的语言教育和推广活动，可称之为语言国际推广或对外语言推广。

对内的语言推广属于语言地位规划，对外语言推广则以民族国家为单位，属于语言声誉规划，更能体现经济全球化背景下，语言在国家战略和国家参与全球治理中的重要地位。

人类进行有组织的语言国际推广活动已有几百年历史，但是学术界对这一领域的研究还十分稀少，远不能适应和满足实践的需要。本文试图从公共产品的视角，从学理上分析语言国际推广具有的国家公共产品和全球公共产品双重属性，以期深化对语言国际推广的认识。

一、全球公共产品和国家公共产品

根据受益者范围的不同，公共产品可分为四个层次：地方公共产品、国家公共产品、区域公共产品和全球公共产品。

一般来说，地方和国家公共产品的受益范围局限在一国边界之内，区域和全球公共产品的受益范围则超出了国家的边界。国家公共产品是指一国公民共同受益的公共产品，一般由国家提供，全球公共产品则是在全世界或国际社会层面上提供的公共产品，每个国家都可以从中受益。

全球公共产品的界定

全球公共产品是公共产品概念在国际范围内的引申和拓展，是“指那些具有很强跨国界外部性、能使不同地区的许多国家或全球所有国家受益、需要全球合作才能提供的货物、服务、资源、环境、规则和体制等”①。

除了具有一般公共产品的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两个基本特征外，诺德豪斯（， D.）提出了另外一个不同的特征，称为“存量外部性”②。存量外部性构成了全球公共产品的特殊性质，几乎所有最重要的全球公共产品都涉及某种存量，例如污染存量、知识存量、生物和基因存量、货币体系的“声誉”存量以及市场和民主体系中的“制度”存量等。

存量外部性特征使得全球公共产品在受益群体上十分强调代际性，即不仅要考虑当代人的利益，更要关注下代人的利益。例如环境污染、全球变暖、金融动荡等具有全球影响的问题。这些问题单个国家不愿解决，也往往没有能力解决。因为这些问题的解决在技术上很难进行排他，具有很强的正外部性，几乎所有国家都能从任何一个问题的解决中获得收益。反之，这些问题的产生和存在也将影响到所有国家的生存和发展。在全球范围内，这些问题本身及其解决办法都具有公共产品的性质，属于全球公共产品。

全球公共产品与国家公共产品的关系

全球公共产品和国家公共产品都具有公共产品的一般特征，即非排他性、非竞争性和公共性等。但二者在起源、受益群体、供给方式以及相关性等方面又有所不同，存在差异。

国家公共产品早于全球公共产品，其产生与国家的建立同步，国家的起源就是要为全国范围内的人们提供公共产品。全球公共产品是公共产品概念在全球范围内的拓展和延伸，其产生与世界的开放程度和全球化进程密切相关，尽管有些全球公共产品天然就具有全球性，而且在人类产生前就已经存在，如臭氧层；但是臭氧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公共产品是在其遭受破坏，并对整个人类造成危害之后的事情。

受益群体或受益范围不同是国家公共产品和全球公共产品在定义上的根本区别。在一般情况下，全球公共产品的受益范围远远大于国家公共产品。

在供给模式上，一般认为，国家公共产品由政府单独提供，而对于全球公共产品来讲，必须面对全球无“世界政府”状态。由于不存在一个凌驾于民族国家之上的世界政府，或者说不存在一个与民族国家政府具有同等权威或合法性的具有全球性影响的政府，这决定了全球公共产品主要依靠经济强势国家、国际组织和国际协定以及政府间合作来提供。全球公共产品受益范围的广泛性和复杂性决定了其供给和融资比国家公共产品更复杂，更容易出现“搭便车”现象。

在二者的相关性方面，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和国际交流与合作的增加，一些原本属于某个或某些国家和地区的公共产品，由于其收益溢出了国界或国家集团的边界并影响到全球的利益与发展而成为全球公共品；另一方面，某些公共产品原本是在全球层面上提供的，一个国家要想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或满足国家发展的特别需求，必须将其转化为本国的国家公共产品，而其收益的大小既取决于该国的政策选择，同时也取决于该国的综合实力与偏好。

二、语言国际推广具有全球公共产品和国家公共产品双重属性

语言国际推广的全球公共产品属性

语言国际推广的全球公共产品属性源于语言与文化的相互关系以及语言本身的重要性。与环境污染、全球变暖、物种灭绝、金融动荡等问题一样，文化问题日渐成为世界各国、各民族普遍关注的中心问题之一。全球化的过程实际上是各种文化相互冲突与共生的过程，经济与政治的力量促使不同文化间的传播螺旋上升，引发出全球文化冲突与寻求文化认同的潮流。

如果说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让人们从无数的冲突中开始关注文化的影子，开始觉察出不同地域的文明在竞争和博弈中可能成为掀起新一轮没有硝烟、超越国界的战争和威胁世界和谐的重要因素，那么发展到今天，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人类对文化的认识在深度和广度上都更加科学、理性和全面了。人们在关注文化冲突的同时，更加强调和关注不同文化的和谐与共生，强调和关注人类文化多元化的共同发展，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世界是多样性的统一，而且这种认识被越来越多的国家和民族所认同，已经成为一种国际共识。

“建设各种文明兼容并蓄的和谐世界是世界各国人民的共同愿望。不同文化只有加强交流，取长补短，求同存异，才能消除相互疑虑和隔阂，使人类更加和睦，让世界更加精彩。”③2001年11月2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1届大会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多样性宣言》，明确提出文化多样性对人类来讲就像生物多样性对维持生物平衡那样必不可少，文化多样性是人类的共同遗产，应当从当代人和子孙后代的利益考虑予以承认和肯定。《宣言》充分肯定了文化多样性对世界各国的重要影响。“人类文明是多元化的文明，是不同民族文化的共同体。就文化层面而言，全球化显然不是单一价值体系的西方文化，而是世界不同民族的文明互动融合呈现出来的一种态势。”④

文化问题，包括维护人类文化多样性，消除或者减少文化霸权，缓解文化冲突，实现不同文化间平等的交流和对话等，是单个国家无法解决的，但这些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必将影响到各国的生存和发展，影响到子孙后代的福利。这些问题本身及其解决这些问题的途径和方法成为新时期人类必须共同面对的问题，形成了需要从全球层面提供的公共产品。

将语言推广定性为全球公共产品是从其作为维护人类文化多元化的重要途径的角度进行判定的。语言多样性是文化多元化的重要表现形式，文化生态失衡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语言生态失衡造成的。

据专家估计，目前尚存的6000余种语言，在21世纪将有一半消亡，也就是平均不到两周就要消失一种语言。⑤按照这个推断，200年之后，80%的语言将不复存在。在强势英语的挤压下，今天不仅那些濒危的少数民族语言生存空间越来越小，消亡速度加快，就是那些使用人口较多的语言也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与激烈竞争，而且这种现象还会随着世界经济的快速发展而变得更加令人感到不安。

“每一种语言都有自己的文化特性、价值体系和哲学观念，折射出独一无二的世界观。”⑥一种语言的消亡，意味着背后文化遗产的流失，这对于整个人类文明而言都是一种损失，必然在一定范围内和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人类社会整体价值体系的平衡。“对语言资源的保护，就某种意义而言，比对物种资源、文物资源的保护与开发更为重要。”⑦从这个层面上看，文化的多元化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语言的多样性。

此外，语言作为人类沟通、交流和获取信息的工具，也决定了语言国际推广是全球化良性发展的必然需要。讲不同语言的不同个体、不同国家和不同民族之间只要有交流的需求，就无法拒绝学习和了解对方的语言，只要有语言学习的需求就有语言推广的需要。同时，语言本身就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的继承、传播和发展都有赖于语言的存在和推广，推广一种语言不仅是为其他文化认知、认同与吸纳本文化提供一个工具，其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传播。

从当前语言国际推广现状看，美、英、法、西、德、俄、日、韩等发达国家构成了语言推广的主要群体，这些国家通过向海外派遣和培养本土教师、开发与推广教材以及建立语言推广机构等方式为当地的语言需求者提供最直接、最便利的服务。从全球范围看，语言国际推广对维护人类文化多元化和促进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之间相互了解和理解作出了巨大贡献，它使世界上其他国家能以更低的成本获取更高质量的语言和文化教育服务，享受更加和谐、丰富的精神文化遗产。不仅当代人能从中获益，后代人也能受益。接受一国语言推广服务的任何一个国家或个人都可以免费享受多元文化生态环境，没有一个国家被排除在受益范围之外，同时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排除其他国家享受这种收益。

作为全球公共产品，语言国际推广在具备一般公共产品属性的同时，还具有以下特征：

其一，语言国际推广属于手段型全球公共产品。语言推广作为一种成系列的系统性活动，从最终的社会需求来看，无论是单个国家、民族还是整个人类，最终体现的不仅仅是语言本身的传播和发展，还有通过语言推广所形成的人类多元文化、语言生态系统以及所营造的更为和谐丰富的人类文化环境。我们不能说语言推广是文化多元化形成的唯一途径，但不可否认的是，语言推广过程及其结果极大地推动和促进了不同文明的交流和互动，扩大了语言的使用范围，提高了语言的生存能力，降低了人类社会的交际成本。

在当前以西方文化为主流语境的全球化时代，在不同地区与民族之间文化冲突越发严峻的背景下，多语种、多文化的语言国际推广在缓解文化冲突，实现不同文明共存与共生方面必将发挥出其积极作用，作为构建和谐世界的一个重要手段，语言国际推广必将越来越受到国际社会的重视。

其二，语言国际推广属于强者供给型全球公共产品。语言价值和国家实力是影响一国能否进行语言国际推广的两个决定性因素。在具有语言推广意识的前提下，语言国际推广作为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强大的物质基础为后盾，不同国家和民族在语言推广产品供给上的地位和作用不同。

首先，语言本身的价值与国家的综合实力密切相关。一国综合实力越强大，该国语言的经济价值就越高，人们就越愿意去学习和掌握这种语言，对这种语言的需求就越大，因此，该国就越有动力和能力进行语言推广。

其次，语言推广是个“生产”与“营销”的过程，不仅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且还要有适当的推广策略和手段。语言推广产品包括实物产品、服务产品和科研产品等。发达国家在语言推广产品的生产、提供以及语言推广策略与经验的积累等方面更具优势，发挥着更加突出和重要的作用。

其三，语言国际推广属于网络型全球公共产品。“网络效应”（ ）亦称为“网络外部性”。某种产品对一名用户的价值取决于使用该产品的其他用户的数量，即使用某种产品的用户所能获得的效用依赖于使用同样产品的人数，这种现象称为“网络效应”。

语言具有明显的网络效应。以A语言为例，当A语言只有1个使用者时，无论此人对A语言掌握得如何熟练，从语言使用的角度看，A语言带给他的效用微乎其微。如果某一区域，只有少数人使用A语言，使用者只能用A语言与数量有限的人沟通和交流，A语言带给使用者的效用仍然极其有限。随着A语言使用者的增加和使用频率的提高，A语言使用者从中得到的效用越来越大，不仅增进了区域内人们之间的认识和沟通，同时节省了大量的交易成本。

网络效应使语言从经济意义上与其他商品具有明显的区别。例如与公共交通系统不同，公共交通系统在使用人数达到标准负荷设计要求后，交通将随着人员的增加而变得越来越没用。也与标准的私人产品不同，例如一个苹果，甲占有并享用了，乙就无法再享用。语言的这种网络效应使语言推广具有网络型全球公共产品的特性。同样以A语言为例，把进行了A语言推广的国家和地区看成一个网络，在这个网络中这些国家和地区都在消费A语言推广产品。

这个网络所包含的国家和地区越多，这些国家和地区从中能得到的效用就越大。原因有二：其一，随着使用者的增加，A语言自身的交际价值提高，人们掌握A语言后获得的效用增加。其二，随着推广A语言的国家和地区的增加，推广A语言所投入的研发成本等可分摊到更多国家和地区，从整体上看语言推广的效益增加。

语言国际推广的国家公共产品属性

全球化时代,国家公共产品的概念突破了传统意义上的国防、基础设施等物质范畴,转而向维护国家文化安全,提升国家软实力,加速与国际接轨等非物质的、环境型的领域拓展和延伸。这类新形态的国家公共产品的提供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以语言推广为依托,语言推广本身具有国家纯公共产品的属性。

全球化时代，国家公共产品的概念突破了传统意义上的国防、基础设施等物质范畴，转而向维护国家文化安全，提升国家软实力，加速与国际接轨等非物质的、环境型的领域拓展和延伸。这类新形态的国家公共产品的提供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以语言推广为依托，语言推广本身具有国家纯公共产品的属性。

首先，维护国家文化安全要求政府推广本国语言。国家安全的核心内容正由传统构成向新的领域转换和扩大，民族文化也以全新的内涵迅速加入国家安全的序列之中。

一方面，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文化强烈冲击着世界其他民族文化与传统价值观的存在与发展；另一方面，全球化的精神文化层面上的跨国流动也对以民族感情凝聚、历史文化延承为社会精神基础的主权国家提出了新的安全挑战。当民族文化安全受到威胁时，向世界展示本国文化，维护本国文化的生存和发展，就成为政府新的责任。语言推广的实质是一种文化的传播，民族文化传播越广泛，相应的民族凝聚力、民族自豪感就越强，对外来文化意识的抵抗力就越强。作为维护国家文化安全的重要途径，语言国际推广必然要被纳入政府工作的职能范围。

其次，提升国家软实力需要政府进行语言国际推广。国家软实力的建设主要表现为文明的传播和发展，以及被其他民族或国家认同和接受的程度，即民族文化国际影响力的增强。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是不同文明间交流和对话的桥梁，离开了世界对本国语言的学习和了解，本国文化就无法让世界所认知和共享，民族文化也就无法对其他民族产生吸引力和感召力。文明的传播和发展必然要跟随语言的推广和传播，民族文化国际影响力的提高和国家软实力的提升离不开语言在世界范围内的推广。

同时，语言本身就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语言的普遍性使用是国家实力和地位的标志，更是世界各国对一国未来预期的标尺。语言推广对国家发展的影响惠及政治、外交、经贸、教育、文化、科技、社会等几乎所有的领域，其作用具有基础性、综合性和一定的先导性，所产生的效应是巨大而持久的。语言国际地位的提高是国家软实力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

最后，加速国家经济贸易国际化进程需要政府进行语言国际推广。21世纪，全球化趋势在世界社会经济发展中将进一步强化，贸易自由化的发展空间将更加广阔，跨国公司和国际资本的经济意义更加凸显，经济全球化的宏观进程及其连带效应可能产生的后果必将在更广泛的领域、更深入的层次上显现。在开放的环境下，任何国家经济的发展都离不开国际市场，一个良好的、对本国有利的外部环境，对每一个国家来讲都是十分重要的。良好外部环境必然建立在国际社会对该国人民及其文化的认知、理解和喜爱之上的。

在这方面，传播本国语言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从这个意义上讲，语言传播是经济发展的重要保障。一国语言被使用的范围越广泛意味该国和该国文化就越容易被世界所了解和接受，国家在国际社会中就能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国际环境就越有利于该国，相应降低他国与本国的交易成本，增加了该国的商贸机会，推动国家经济的发展。语言推广作为一个综合性较强，与其他产业相关性密切的产业，它的发展还将拉动和推动其他相关产业的发展，产生非常大的前项和后项效应，加速本国经济融入全球化。

语言国际推广两种产品属性的关系

语言推广最早是为国家的殖民扩张服务的，表现为国家公共产品。伴随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发展，跨文化的交流与合作已逐渐成为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人与人之间正常和不可或缺的工作与生活方式，语言作为国际交流工具的重要性凸显。与此同时，不同文明间的矛盾与冲突不断加剧，弱势语言与文化的生存空间日益缩小，语言多样性和文化多元化成为缓和冲突、构架世界和谐的重要组成部分和重要途径，语言推广也因此具有了全球公共产品的属性。

从起源上看，语言国际推广的国家公共产品属性源于国家建设与发展的需要，全球公共产品属性则是伴随着人类文化生态系统恶化和维护文化多样性成为人类共同梦想这一过程中不断形成的，体现了全球公共产品的存量特征。

从受益群体上看，作为国家公共产品语言国际推广的受益群体是整个国家，而作为全球公共产品其受益群体则是全人类。与国家公共产品属性相比，语言国际推广所具有的全球公共产品属性不仅是前者在受益范围上的简单扩张和延伸，而且它在内涵上也更深入、更广泛。如前所述，语言国际推广的国家公共产品属性主要体现在维护国家安全、提高国家综合国力等方面，而全球公共产品属性则主要表现在维护人类文化多元性、构建和谐世界中的重要贡献上。

如果说国家的强大关系一个民族的振兴，那么世界的和谐则关系到整个人类的生死存亡。世界和谐是国家发展的前提，在一个充满战争、不和谐的世界，任何国家和民族都谈不上发展和强大。这也是我们强调在语言国际推广过程中必须尊重他国语言和文化，追求不同文化共同发展，反对语言和文化霸权主义的重要原因。

从供给模式上看，无论是从全球公共产品角度，还是从国家公共产品角度，语言国际推广的供给都是政府主导下多主体共同推动的。根据公共产品供给理论，作为纯国家公共产品，语言国际推广毫无疑问是由政府来提供。作为全球公共产品，语言国际推广供给模式相对复杂，表现在供给主体的广泛性和供给方式的多样性，但是目前主要是强国供给，实质上是强国政府供给。与此同时，随着语言及语言国际推广的重要性越来越广泛地得到认可，非营利组织、企业等机构也越来越多地参与到语言国际推广中来。

综上所述，语言国际推广的双重属性既相互区别，又相互增强，国家公共产品属性使得更多国家有足够的动力推广本国语言，从而满足增强全球话语权和经济持续发展的需要，而全球公共产品属性使得各国在促进世界不同民族的文明互动与融合，抵御单一价值体系文化的共同利益驱使下，肩负着一种神圣的使命，在责任和义务的推动下推广本国语言，从而有利于实现人类语言的多样性与文化的多元化。当语言推广既成为一国履行国际道义的责任，同时又成为一国长远发展的需要时，语言国际推广给国家和世界带来的效益就能最终实现。

从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到当前的多元文化共生论，表面上看是两种决然对立的观点，实际上反映了世界历史进程中人类不同文明间的竞争和博弈的过程，不同文明间从以冲突为主逐渐转向一种相互融合、共生的和谐状态的趋势。在这一趋势转变中，国家和民族的经济利益无疑是促成不同文明相互融合的主要因素，但在全球化背景下，国家软实力的提升和国际地位的提高日益成为国家整体发展的新制高点，国家发展越来越依赖于一个良好的国际空间，这种国际交往日趋频繁的现状和不同国家国际化战略发展观念的转变在促进不同文明融合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三、结语

历史证明，当一个国家经济强盛时，就会带来主动性的语言和文化的对外传播。作为全球公共产品，语言国际推广在实现文化多样性的过程中，也对弱势语言和文化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

以英语国际推广为例，美英等国家在英语推广过程中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和社会效益，但同时也给其他国家和民族语言带来了巨大的威胁，在某种程度上加速了弱势语言和文化的消亡，然而没有人能否认英语传播在推动全球经济一体化发展、促进不同国家交流与合作过程中发挥的作用。

我们在批评强势语言或文化吞噬与压迫弱势语言或文化的同时，需要以辩证和积极的态度，从强势语言或文化国际传播的过程或效益中汲取经验和教训，更多地从理性和正面的角度，理解和支持世界各国，特别是与英语或西方文化相比之下的一些弱势语言或文化国家的语言国际推广工作，以利于世界各国更好地推动本民族语言或文化在国际社会中的传播与作用，而不应该以“冷战”或其他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阻碍多种语言或多元文化在国际社会中的传播与共享。这一点无论是对当前处于强势地位的英语与西方文化，还是对世界其他语言或文化国家来讲，都是十分重要的。

在全球化背景下，单一文化或单一价值观既不现实，也会对社会发展带来极大的危害，多种语言或多元文化的共生与共存符合建设和谐世界的基本要求。

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语言国际推广现在还只是具经济实力的大国的特权，强势语言对弱势语言造成的威胁和挑战不可抵挡，绝大部分经济相对落后的国家和民族无力推广本身的语言，他们的语言也往往因为缺乏经济价值或经济价值较低以致无法激发他国民众学习的兴趣。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不同语言之间存在事实上的不平等。要实现人类语言与文化的真正多元化，语言推广与语言保护和发展必须同时进行。

一方面，小语种语言的推广和弱势文化的保护，关键在于这些国家自身经济的强大以及自身语言意识和民族文化意识的觉醒与提高；另一方面，发达国家应更多地从人类道义和全球利益的角度，或者说要更多地从全球公共产品的角度，尊重和认可他国语言和文化，在“和而不同”的理念下，理解和支持其他语言和文化的国际推广与传播，为建设一个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作出本国政府的科学与明智的选择。

参考文献：略

作者宁继鸣，经济学博士，山东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语言与文化传播、孔子学院与对外传播、汉语国际教育、语言经济理论及应用。原文载于《文史哲》2008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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